吾查臺府尚洋煙
誤入迷途實萬千
今日生民思節戒
誠心速可叩神仙
這是戊戌年(1898)閏三月十八(5/8)夜裡,關帝在廣東陸豐縣五雲洞之乩詩。求乩之人來自臺灣新竹樹杞林(今竹東)彭氏子弟,祖籍亦為陸豐,而這彭氏正是樹杞林當地深富影響力之知識菁英彭殿華所派遣而來。
世紀末的臺灣,經濟日漸繁榮,但卻因一場戰爭而淪為日本殖民地,這使得吸食鴉片的風氣,更加惡化。彭殿華既是知識份子,而且事業有成,卻也受到當時風氣影響,染上鴉片惡習。
此時殿華在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感及政府逐漸提倡戒除鴉片的要求下,亟思戒除。在探得可以藉由宗教與藥物雙重力量的鸞法戒煙係來自祖籍地後,旋即派遣族人回到故鄉叩問關帝。
帶回戒煙鸞法後,殿華隨即展開戒煙行動:
…今據台北府新竹縣竹北一堡奉道祈恩弟子彭殿華、林學源、劉逢源、劉仁超、邱家明、黃枝業、彭金聲、彭天來,統帶第一坊戒煙弟子……即日誠心預晚齋戒,稽首頓首為懇求恩典,立戒洋煙,並除疾病事。竊念信等生居東島,愧對南天,習俗相移不無獲罪於上帝。洋煙慘害,自當求戒於神仙…
參與戒煙者如林學源、劉逢源、劉仁超、邱家明、彭天來等,均為當地庄長或士紳,一來可見煙害之烈,同時也可見眾人對鸞法之信任。
結果第一批參與者如願戒除了煙癮,於是響應戒煙者甚眾,而且鸞法也隨之往九芎林及橫山等庄傳播。由於戒煙成效卓著,消息傳開後,參與人數急速增多,鸞務日盛,鸞堂漸感狹隘,因此將鸞堂移到九芎林的文林閣內,取名為「明復堂」。
而如此明顯的成效,不但掀起全臺扶鸞戒煙的風潮,同時也帶動鸞堂恩主公信仰的迅速傳播到全臺各地;而其中客庄如苗栗、東勢與美濃等,更是應聲響應。
鸞法對於知識份子的吸引力不只因為戒煙,還包含傳統的行善與文學。一則彭殿華等扶鸞所著《現報新新》中,關帝對彭殿華的訓文:
話 爾彭殿華,所立善願,吾既知之,爾若果能始終如一,則善量愈行愈大,善功自愈積愈多,則天堂爾有分矣;若或不然,爾僅免罪而已。爾有善功亦有過失,從今勉之,則不獨在陽世延年增祿已也,沒後且可為神,爾神根較厚,故吾特訓爾也。
這種善願、善量、善行、善功乃至成神的觀念,可以視為是融合了儒釋道的漢文化精髄,也正是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感。
至於文學的層面則直接表現在扶鸞的聖訓之中,例如《化民新新》所載:
話 爾等可有辛苦磨,如無辛苦,可再吟漁樵耕牧、梅蘭菊竹、風晴雨露等項,以見神靈敏捷,頃刻自成;古調也,彼世之多毀謗者,果能起續唱和,亦算子建復生也。
這是扶鸞著書的過程中,關帝對知識份子的慰勉與鼓勵。對知識份子而言,神靈敏捷,頃刻自成,就像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對文字駕馭自如,能即席創作詩文,充分展現其傑出的文采,這當然是其能力的證明。結果當場眾人即吟出漁、樵、耕、牧、梅、蘭、菊、竹、風、晴、雨、露等十二首詩,例如:
山峯四面孰先開
祇見冰肌吐玉胎
正是浩然尋踏處
飃香撲鼻放寒梅
深宮小院傲寒霜
正是含英遍地黃
怪得淵明留意賞
原來菊蕊發重陽
兩首詩讓人彷彿聞到冰雪寒梅的清香與見到滿地豔黃的雛菊,顯現知識份子的文學素養。鸞堂的文學吸引力,扭轉了這些文人受困於鴉片的緊張懊悔心境,一方面幫他們消極的戒了煙,一方面又積極的幫他們在文學的領域上找到精神的寄託,實踐自我能力的肯定,使知識份子樂於投入。
然而,對於統治者而言,這種扶鸞降筆的組織,帶有秘密會社的特質,尤其是日大正4年(1915)發生的西來庵反日事件,即有降筆會性質,因此日本政府一方面更積極調查臺灣宗教信仰,同時也嚴厲禁絕此扶鸞信仰與活動。